文:丁可
坛子不大小口鹅蛋肚沙瓷带釉
王三坡记得娘说过她过门时就有
算起来这个坛子腌渍过清朝的青菜和月光
王三坡想起小时候家里成分高
为了寡淡的日子能有个盐味
娘每年都向坛子里塞进苤蓝疙瘩
辣萝卜辣菜缨子
有时苤蓝疙瘩还发着白
娘就捞出来切了端给饥儿们
在王三坡的印象中
坛子一直没进过屋就在屋檐下裸着
一肚子老咸菜水
很少盖坛子口四季朝向苍天
多少鲜菜腌去了颜色
多少光泽浸泡成了暗淡
坛子里腌着咸菜现实生活的坛子里
父母的笑脸腌出了愁容皱纹
王三坡的青春弟弟的理想妹妹的爱情
腌渍在口号声里父亲被批斗的呵斥声里
汹涌的革命豪情里
老咸菜疙瘩一样的父母结束了一生的腌渍
王三坡兄妹继续浸泡在新生活的汁液里
坛子渐渐告别了使命
退回到墙角昨天王三坡对老伴说
想吃腌的辣菜缨子了
又一个夜晚熄了灯
王三坡和老伴像两块苤蓝疙瘩相挨躺着
屋子里满满很浓的黑只有小窗朦胧
王三坡觉得像回到坛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