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和黄河不会忘记你
张实国
雨过天晴,长长的大堤,在弯弯曲曲的河水映衬下,远看浮光跃金,如梦如幻。湿气升腾,似雾非雾,仙境一般。远处的羊群,在青草青绿的大堤上,撒着欢儿,蓝天,白云,黄河,长堤……
也许,就没进入过你的眼帘,在你的眼睛里,荡然无存。在我的记忆里,却时常浮现出来,怎么也赶不走挥不去。
黄河,我每写到或听到这两个字,就感觉到黄河的水声,九曲十八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场景。黄河两岸的大堤,顺黄河而建,在我们这里称之为大堰。堰,有挡水防洪之功能。而大堰上,每隔一里地都会有一座小屋,俗称堰屋子,是供看堰守堰的人专用的,其实它涵盖了古时候驿站的功能,根植于黄河,亦可传递黄河汛情,也有连接滩区群众的河务功能,还是人们在大堰上行走喝水歇脚问路的好地方,足有驿站之功能,我们姑且把这堰屋子称之为驿站。60年代以上的人也许会记得,上了堰就能看到的堰屋子,一里地一个,都有编号,看守堰屋子的人大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我们村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负责两个堰屋子的管护。年纪小的人或许没看到甚至没听老人讲到过堰屋子以及黄河的故事。
我的家现属沙河街道办事处。在大堰北面,堰南的黄河在我的记忆里,有汹涌澎湃的危机,也有清澈见底的柔情,每到夏季,我会和同龄的玩伴到河滩里去割猪草,到黄河里游泳洗澡,甚至整个夏天都属于黄河。
滚滚黄河,在我的记忆里。黄河之美,在多少文人墨客的笔下描述得淋漓尽致。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王之涣《凉州词》。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王之涣《登鹳雀楼》。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将进酒》。我曾到过壶口瀑布,看到过母亲河的万般柔情,也亲眼感受了一泻千里,奔流到海的气势汹涌。黄河洪水的吃人场面深深的印记在脑海里。记得年,我幼小的记忆,洪水大的出奇,行走在大堤上,往南望去,像是大海一样,满眼是水,滚滚洪流。巡堤的青年人来不得半点松懈,夜里靠手电筒,一步一步查找险情。我哥高中毕业回村任村支部书记,正赶上了那年的洪水,他凭借着年轻的冲劲,和群众坚守在大堤上,轮流换班巡堤,有时会发生堰北管涌的险情,迅速判断进行加固,危急时刻排除一个个险情。
只有洪水退去,河水平缓的流过。沿黄的群众才是丰收的年景。为了预防河水泛滥,我们沿黄的村庄备好小船,收获庄稼时应急使用。我邻村的表哥是撑船好手,记得有一年黄河发水,我去表哥家走亲,乘坐表哥的划船去河滩收庄稼,那是我第一次坐船,河水把玉米淹没,有的只露出玉米穗头,水深,乡亲们为了让损失降到最低,还是在齐腰的水里抢一点辛苦的收成。
爬大堰,是小时候再好玩不过的事情。大堰大高度不算太高,爬上去也很费力气,一般人自行车骑不上去。小伙伴们喜欢爬上去,下堰时往下跑,由于惯性的原因,跑起来想停下非常难,只有不停地往前跑,下了堰口还要跑一段距离。
大堰,肩负防御黄河水的功能。根据黄河洪水的大小,需要定期不定期的上工程出伕加高。那时没有拖拉机、挖掘机等农用机械,只有靠人力肩挑手推,别看堰不高,空人往上爬还可以,要是推上一车土上堰,一般的劳力也会气喘吁吁。当然也有力气大的,出于男子汉的争强好胜,非要把推车装的满满的,一股气推上来。也有喜欢打赌的,非要决出个一二三来,看看谁的力气大。
六、七十年代,每到打完棉花柴地里没有农活了,县里、镇上会组织农民出伕上堰,那时年年如此,大兴水利建设,不是上堰工就是上河工,不是筑堰,就是挖沟疏浚沟渠,我们俗称上伕。我们村南靠大堰,西靠总干,每到冬季,都有出伕的来这里安营扎寨,白天出伕,晚上住在村里。
村民二娃家房子多,每年上伕的来了,总会住在他家。那时候,出伕劳力多,首先由村里大队部根据来上工程的营部、连部需要号房子,一个公社为营部,一个村为连部,出工程是军事化管理,分营部、连部。来驻扎之前,先到所住的村联系,根据人数安排住处。需要多少套房子?住多少人?按照需要,村里动员各家各户腾出房子,并在大门口用粉笔写清住的是哪个村的?多少人?原本家家房子也并不宽敞,为了需要,只有一家人先把房屋腾出来,挤一挤,等工程结束了,再搬回去住。
各个村队按照时间要求带着铺盖进驻村里,对号住下。说是住下,其实就是大通铺,将老百姓腾出的房子,地上铺上麦壤或草,条件好点的搭个木板床,一般是在麦壤上面铺上席子,放上铺盖,人挨人的住下了。白天都上工,到了晚上累的钻进被窝,一觉到天不亮又上工了。吃的是玉米面窝头,喝的是玉米糊,条件好一点的村,也许会来个大锅汤,一般是咸菜就窝头,喝个玉米粥。尽管条件如此艰苦,但为了以后有个好的收成过上幸福生活,出伕的男人们干起活来,总有股使不完的力气。为了加油鼓劲,电影队也会在这时来村里放机场电影,激发干劲,增添点文化娱乐生活。
每当筑完大堰,堰高一层,抗御洪水的能力大大加强,人们的心更稳定了。大堰,靠看守大堰的人精心管护,每到下雨,行驶在大堰上的汽车就会鼓轮粘土带泥,那可是多少人一车一车推来的土哇?看堰人就要在雨来之前,把堰口看好,不让任何车辆前行。抬杆落锁。
怎么抬杆落锁?每一公里有一个堰屋子,每一个堰屋子前都有一个抬杆,木头做的,大堰是东西向的,落杆是南北向的,南北各有一个立杆,立杆不高,一米左右,中间有一根和大堰同宽的木头,每到下雨或有紧急任务通知拦截,看堰人边将横着的木头抬起放在两个立杆之间,一边是早已固定好的,一边是抬杆落好用锁头锁上,不经看守堰屋子人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抬杆通行。
大堰的防护很不容易,每年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抬高筑堰,每到雨季,不管是行人还是车辆就连自行车也会带走泥土,这里的泥土是珍贵的,就像山里缺水的农民,每一滴水都想生命一样珍贵。我长期住在离大堰不远的村庄,由于村庄里公路较远,只有从大堰上行走几公里才能到柏油路上,不下雨还好,一遇雨天,鞋底下泥片一块一块的,自行车也没法骑,推行不了几步,泥塞得泥瓦圈满满的,只好拿根木棍边走边将车上的泥打磨下来。大堰顶部是土筑成的,为了做好防御,在堰的南侧北侧种植了茅草,雨天只有推着自行车在草窝里行走,才能艰难的出村赶到柏油路上骑车前行。
邻村的王老汉,一直在堰屋子里看守了好多年,每当问起他的感受,他总是说:“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好大堰,大堰好,我们滩区才好,我们才能好。”
王老汉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老王头没白没黑的守在堰口,孩子们看他年龄大了,劝他回村生活,他为了守好堰口,怎么也劝不走。他对大堰太有感情了。老王年轻时在黄河摆轮渡,每天在黄河边上船送南来北往的群众。由于长期与黄河水打交道,患上了关节炎。以后和村里要求做个守堰人,美好的时光奉献给深厚的土地,深爱着的大堰。
像王老汉一样,有着许许多多的守堰人,完成了历史赋予的责任,默默无闻的在堰口、堰屋子度过了青春甚至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把更多的精力和坚守奉献给了黄河母亲,现在已看不到那群为黄河献出青春甚至是献出生命的人。但我们要记住,有一群人,已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但我们要永远记住,有那么一群人……
我在大堰上走着,仿佛回到三四十年前,满眼的庄稼长势喜人,通往村庄的堰口已经很难辨认,傍晚的袅袅炊烟已被高高的楼房所代替,大堰的土路面已变成了现在的柏油路,我的家乡把辖区的南环路命名为黄河大道,顺着黄河前行的车辆有序而过,沿途的黄河美景尽收眼底。已看不到暮归的老牛和儿时调皮的玩伴,眼前一辆辆外出打工的车辆,每到傍晚从城里开回家乡,家乡真的变了,儿时曾经常常奔跑玩耍的大堰已被眼前的柏油路、绿化长廊所代替,黄河大道的美名沿着河流的方向通向世界,通向远方……
作者简介:张实国,笔名师谷、张士国。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喜欢诗歌、散文、童谣、歌词创作,部分诗歌散见国家、省市报刊。年被评为山东省齐鲁文化之星,著有诗集《感受四季》,新闻作品集《与新闻结缘》,《十诗人诗选》(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