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云沙
图:来自网络
每一年立秋之后,我的一个闺蜜都会腌制辣椒、黄瓜,她向来大气,专门买了一只缸来做这件事,一天腌好了,就开始派给亲戚朋友们,大家一起共享大餐一般地享受腌菜。
这样腌制出来的辣椒脆、香,咬起特别发出脆脆的声响,饭下得特别快。因为好吃,所以有那么几年,每次都会因吃太多特别容易上火。
提到腌辣椒,忽然就想起老家的咸菜缸来。
从前的日子过得穷,大约每一家都有一只专门用来腌制咸菜的大缸。
咸菜缸就放在院子里的一角,半缸咸水,半缸咸菜。下雨天常常盖不严盖,会有一些雨水进去,所以咸水总比咸菜多。我们家是两口缸,奶奶家一口,我们家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总认为别人家的东西好吃,既便是咸菜我也觉得奶奶家的咸菜比我们家腌的好吃。
春天的时候香椿芽发了,嫩的叶子拌豆腐吃,老的梗子就被放在咸菜缸里腌起来,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我母亲一天到晚忙农活,没有那么多闲情,所以我们家缸里永远只有萝卜疙瘩。倒是奶奶家的咸菜缸里品种比较多,香椿梗、胡萝卜、大疙瘩、水萝卜,我常常趁着奶奶不在家偷偷捞一块。
小时候太贪吃了,所以回忆起来,都是吃欲不满足的故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天热的时候缸里生满了蛆虫,没有人觉得恶心,因为实在吃得东西太少了。
初中离家去乡里上学,每周都要带一罐头瓶子咸菜,大家一起吃,一顿饭恨得吃去半罐头,我有一个小学同学,特别会过,一个星期带一块钱的菜金,还要剩回家五毛,她买五毛钱的咸菜疙瘩就可以过一周。
各人从家里带的咸菜过了不三天都差不多全部吃完了,然后就去学校门口小卖部里买咸菜吃,我们最多的时候九个人一起吃饭,二毛钱的胡萝卜咸菜,大约可秤到六七块,一人一块一顿饭就解决了。
为了改善吃咸菜的口味,我还拿面炒过盐粒。用食堂里黑得象砖块一样的馒头蘸着吃。虽然咸得齁死人,可是也吃不过三天。
有时候也炒辣菜,其实辣菜一点儿也不辣,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类似于苔菜,都是小叶菜,开水烫过之后,有一种新绿的感觉,主要是吃它的梗。最常吃的方式是辣菜炒鸡蛋,大约鸡蛋炒什么咸菜都是好吃的。
相对而言,大疙瘩比水萝卜好吃,可以炒得很面,水萝卜无论怎么炒都是硬硬的,水萝卜皮更加硬实,然而吃起来比它的内芯有嚼头。后来学了很多腌萝卜的方法,大约用盐干腌,放大料一起晒成萝卜干还比较能够接受。
有钱了之后,就开始买四川榨菜,又脆比好吃,也不太咸,比自家腌的味道淡一些。有一回朋友送了几棵榨菜,鲜鲜的,原来也是可以清炒的,和笋差不多,但还是不如腌制的好吃,这大约是开入为主的原因,任何的东西都是它最极致的用处,你认准了一种吃法,再改良一下就觉得不是那个味了。
记得上大学时,有个同学每次回家都用一只差不多可以盛十斤的那种大油桶,带一罐炒好的辣菜就饭吃,这样就省了买菜的钱。他是那种特别壮,特别能吃的人,看他吃东西,都感觉要吃穷的节奏。
他是个特别逗逼的人,据说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班里正在谈恋爱的同学们都要背诵一遍,这个zhei,那个zhei,这个字不好写,方言,总之是特别羡慕感慨的意思。一边叨叨,一边完成起床的仪式。多年不见,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上班之后,买得起菜,也穿得起新衣服了,吃咸菜的机会不多了,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喜欢吃,相对而言,也更喜欢吃咸食,除非心情不好,有抑郁的时候,才会喜欢吃甜食。不过活了大半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承受的也承受了,抑郁的时候还真不多。咸菜就成了生活中的一种小调剂,而不再是主食了。
大约二十年多前,我们新盖了房子之后,咸菜缸就没再搬过去,随着破破烂烂的东西一起留在了老院的断橼残壁中。有一年回家,还特意回了老院的旧址去看,只有撕裂的年画在风中飘荡,连院子里的两棵枣树也荡然无存矣。
现在是回不去了,有时候做梦到梦到老家,还是在老院子里生活的情境。
我们的老院子里有两棵枣树,一棵一搂粗的大椿树,一只压水井,两只大咸菜缸。一到夏天,椿树的浓荫把整个的院子都遮住了,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几乎所有从小到大的记忆都留在了老院子里。
说真的,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日子,岁月漫长,家有温暖,苦中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