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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什么打人?”
大个子的胖子不语。任凭泪水滴到手铐上,打湿了手腕,凉凉的。
“吃喝拉撒不知道,刮风下雨不知道,打人犯法还不知道吗?”
胖子仍不语,两眼直直地盯着墙角。
“你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不交待也照样定你的罪——还要罪加一等!”矮个子的瘦警察一拍桌子,忽地站起来。
胖子还是不语。墙角上一只蜘蛛爬来爬去,让他想起了老家。
胖子把傻春打伤了的消息在工地上传得沸沸扬扬。
“出门混口饭吃多不容易,有啥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犯不着。”
“胖子和傻春不是老乡吗?”
“可不是咋的,胖子就是个大倔驴,另一个是小倔驴。”
吃罢晚饭,累了一天的工友们齐整整地躺在大铺上,竟睡意全无。
“是不是他俩都看上食堂的阿香啦?”
“少扯犊子吧你,人家阿香的小孩都会打酱油满地跑了。”
“傻春要是死了,胖子估计要抵命。”
“别瞎白活,不就是脑袋上破点皮儿吗?”
“切!光住院押金就要七千块的嘞。”
“谁给交的呀?”
“谁交得起呀?工头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提起工头,工友们都蔫了。
干了大半年,只管一天三顿咸菜配馒头,一分工钱没开过。眼看着要过年了,工头却整天抓不着影。没钱,工友们别说娶婆娘了,连家都回不去。
胖子和傻春去年干的那个工地,就没给工钱。一年过去了,现在连工头都找不到了。没想到换个工地还这样——为了要工钱,他俩找过好几回,全让工头给顶了回来。
“老板要是给了钱,我一分钟不留,立马发给你们!”工头高声大嗓,腆着啤酒肚,胖手一挥,满脸的无辜。
前些天,傻春接到他爹的来信,说他的老娘病重。傻春急得蹲在地上“呜呜”哭,要不是胖子会劝,傻春那天的活都干不了。
多好的一对工友啊,又是老乡,咋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不管问什么,也不管怎么问,胖子就是不开口。瘦警察做了大半辈子警察,从没见过这样的。警察又不能打人,审不下来,只好先关起来再说。
瘦警察第医院时,医生勉强同意会见。医院也希望早点定案,住院费也好有个着落。主治医生嘱咐警察:“病人颅骨骨折,很有可能会落下残疾,千万别让他激动。记住,只能谈十分钟。”
傻春见医生领着警察进来,想坐起来。医生忙上前制止:“别动,别动!”
见医生走出病房,瘦警察轻声细语地问:“请说说事情的经过,好吗?”
傻春侧着头,打量了一下床前的两个警察,两眼的泪水就像是比赛似的,追赶着流进太阳穴后面的绷带里。
“放心吧,凶手已经抓起来了。”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瘦警察知道傻春现在想的是什么,小声安慰道。
做记录的年轻警察忙伸手递过一沓纸巾,让傻春擦眼泪。
“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放心吧,一定!”
“要过年了,”傻春说,“我和胖子商量,想回家过年,可是,他不同意。”
傻春吃力地抓起纸巾,擦了擦眼泪。
“继续说下去。”瘦警察和蔼地说。
“我妈病了,我想家……”傻春把纸巾蒙在眼睛上,身体一抖一抖的。
“别哭别哭,接着说,”瘦警察抬腕看看表,“那他为什么打你?”
“他说,领不到工钱怎么回去呀?要回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啥时候发工资我啥时回去。”
“后来呢?”
“我俩就去找工头,还上街道找过……没人管。”
“那你俩怎么会打起来了呢?”瘦警察皱起了眉头。
“我跟胖子说,不出点什么事儿,谁也不能管咱们——咱俩打仗吧!”
“打仗?”瘦警察不解。
“你打我,我跟小胖说,你使劲打,别打死就中。我说,我受了伤,看他狗日的给不给工钱。”
“你是说,打仗是你俩商量好的?”瘦警察眼睛瞪得好大。
“不,他不同意。他说他下不了手,我就骂他,骂他是软蛋,是蠢驴,是狗养的。”
“他就打了你?”
“没有。我拿一块红砖塞到他手里,让他打,可他不打——狗熊!笨蛋!缩头乌龟!我骂他,我没你这样的朋友。我气急了,一把抢过那块红砖头,使劲向头上砸……”
“是你自己打的?”
“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瘦警察和年轻的警官惊呆了。
“警察叔叔,你们能帮我要回工钱吗?……啊?你们说呀!”傻春一双泪眼瞪得老大老大……